族姐的选亲宴上,精通面相的父亲断言一无名小卒有帝王之相。族姐不屑,看不上他出身平民。族中长辈却不愿放弃未来的辉煌,他们转头逼我下嫁。婚后,越恒承诺待我千般好。可最终我的结局,不过鸩酒一杯。再睁眼,我重回选亲宴这日。1.越恒与独孤婧出游定情消息传来时。我便知晓,自己时日无多了。我十六岁嫁与越恒,多年来我替他稳定后方、侍奉双亲。陪着他逐鹿中原、登基为王。他也曾为我绾着发,许下永不相负的诺言。可惜,他登上帝位不过一月,便已生了二心。我收到消息时,二人的八卦已经传遍整个京城。如果越恒没有一个替他筹谋多年的发妻。这二人的姻缘应是皇家世族们都喜闻乐见的。可偏偏,越恒的正妻是我。而我,却是独孤家的庶出。越恒还是楚侯时,他的正妻为独孤氏庶出,不会有太多人诟病。但如今,他已为天下之主,他的正妻,如今的皇后,断不能因出身惹人非议。早在半月前,我便知晓越恒有贬妻为妾的意思。他登基之后,本该立发妻为皇后的旨意却迟迟未下。我瞧见过他亲手写的诏书,册封独孤氏独孤姎为皇贵妃。或许越恒对我尚存一丝情意,才想出让我位同副后的主意。可他不懂独孤家。哪怕我与独孤婧同出一门,我若挡了独孤婧的路,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除掉我。况且,贬妻为妾,再另立新后,总归对独孤婧的名声有碍。我死,对于独孤家来说,是最好的办法。偌大的椒房殿一派死寂,宫人们全退出了殿外,我听着门外的来人步履匆匆。我知道,我的时间到了。「二小姐,家主的意思是让您自行上路,您死后,独孤家上下自会照顾好凌夫人。」这话,既是威胁,也是警告。来人手里端着托盘,上面摆满鸩酒、白绫、匕首。想来也是讽刺,越恒当上了皇帝又如何?独孤家要杀我,前朝后宫竟无一人敢拦。「若可以,真不想再做独孤家的人。」我抬手端起鸩酒,当着来人的面,一饮而尽。椒房殿此刻尽是独孤家的人。逃,是逃不掉的。既然逃不掉,不如给自己留一份体面。鸩毒发作还有一段时间,我将多余的人撵出了出去。君子死而冠不免。我换上一身浅紫色的衣衫,又整理了鬓发。越恒说,他最爱我这身素洁的模样。就如同当年选亲宴上初见,一眼钟情。做完这些,我计算着时辰,拿起烛火,将一帘纱幔点燃。不出意外,越恒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。独孤家的人不知道,我与越恒有以小貂传递消息的秘密。我们俩常年佩戴的香囊,里面的气味,人是察觉不到的,但对于小貂来说,便是指引。不多时,椒房殿主殿火光冲天。越恒从外奋力赶来。随着殿门渐渐关闭,越恒透过缝隙见到我的最后一眼。「姎姎,你出来!」「姎姎!」「一群废物,还不快进去救人!」越恒想要冲进来,却被周围人死死拉住,高呼着陛下不可。殿门已被我锁死,外面的人一时之间进不来。隔着火光,我笑容惨烈。我就是要越恒记住我现在这幅样子。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着我被大火吞灭。他这个人,我太了解。我若在他面前控诉独孤家害我。他大概率只会伤心一段时日,然后心安理得接受我的去世。我只有将罪名抛在他的身上,他才会心有愧疚。有时候。一份愧意,比爱恨都要有用的多。2.我死在他对我感情尚浓之时,以最决绝的方式。这样的梦魇,任何一个男人都逃不出。如果能重来一次,我绝不再迫于独孤家的命令嫁与越恒,甚至愿不再冠以独孤之名。还有,希望独孤家能承受住越恒彻底掌权后的怒火。在我料到独孤家会对我动手的那刻,我便想好了这份送给他们的大礼。以越恒的实力,彻底把持住朝政,不会超过三年。他呀,是天生的帝王。届时,曾经向对独孤家低头的屈辱,发妻绝望***的怨恨。如果他细查就会发现,我***之前,独孤家就已派人为我送来了鸩酒,可为何我饮下鸩酒,还那么决绝的点火***,似是与他死生不复相见。那一定是独孤家对我说了什么。他是帝王,绝不会愿意替独孤家背负骂名,更何况是独孤家算计他。独孤婧看中名声,越恒为之更胜。唉,哪怕我不愿做独孤家的人,但骨子里精于谋算,这一点,还是与他们同出一辙。这是我被大火吞噬前,唯一的想法。3.再睁眼,入眸皆是昔年旧景。外面是宾客嘈嘈、女眷窃笑、家主大笑之音,像极了那年族姐的选亲宴。服侍我的丫鬟担忧的为我***额间穴位,「二小姐,头可还晕?这日头,想必是有些中暑了。」「无事,扶我去前头。」我此刻已完全清醒,自是知道回到了什么时候。上一世,便是今日家主为族姐选亲之时。我那精通面相的父亲,在一众世家公子中一眼看中了籍籍无名的越恒。他断言,越恒面相金贵,龙章凤姿,当为雄霸乱世、一统山河之人。世人皆知独孤家三爷曾拜师于神机门名下,铁口直断、神机妙算,为当世有名的观相师。故此,家主确实是动了心思将族姐嫁与越恒。但族姐不愿。她为独孤氏大房嫡长女,又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出生的孩子,自小受尽家中长辈疼爱。要她嫁与一个毫无身份背景之人,陪他白手起家,自然是极其不情愿的。家主好说歹说都没能改变她的心意。可,独孤家也不愿意放弃这滔天的权势,故此想到了年纪相当的我。我是三房的庶女,极易拿捏。何况,独孤家的女儿,哪怕是庶女,配平民出身的越恒也是莫大的恩赐。于是当场替我定下婚约,待我赶到时,约定即成,再无反悔可能。那时,我的母亲凌夫人一再阻拦,却也无济于事。从此之后,我便跟着他回到楚地。为他操持家务、赡养双亲,又替他处处筹谋、广结人脉。越恒凭借着独孤家姻亲的关系,招兵买马、无往不利,最终盘踞江东,称霸一方,成为一方列侯。世人见了,都得尊称一句「楚侯」。人人都称赞我父眼光独具,越恒英武不凡,却无人得见我在其中的不易和殚精竭虑。我走至宴客前院时,正听见他们要定下我的亲事。我快步上前,声音尖锐:「我不愿嫁!」顿时,周围静作无声。在场众人,皆是目光看向我。「我独孤家的女儿,身份卑微之人怎能相配?」「大伯,父亲断言此人未来前途无量,那便让他做出一番事业后,礼数周全再来上门求娶,也叫世人知道,独孤家的女儿各个尊贵无比,非常人所能求娶。」「如若不然,此事一出,万一什么阿猫阿狗都凭借一句相师赞我有帝王之姿,轻易便上门求娶,平白坠了我独孤家女郎身价。」此话一出,原本还极力促成此事的众人,皆歇下了心思。我心下冷笑。好一群会待价而沽的虚伪之辈。若非我扯上独孤家所有的女郎,扯上家族的名声,今日怕是按头也会让我应允。家主轻咳一声,转而说道,「越恒贤侄,我这侄女说的并无道理,今日若是轻易将独孤家女儿许配于你,怕叫旁人看轻家中女郎们。」「今日,你能出现在这选亲宴上,也说明你真心想要求娶独孤之女。我与你承诺,五年之内,你若能有一番成就,我便将家中女郎嫁与你。」越恒站在厅下,身姿单薄,却挺拔有力,荣辱不惊。仿佛没听到周围传来的讥笑之声。「恒并无异议,独孤家女郎尊贵,确实不应怠慢。小子愿与伯父定下五年之约,届时,定当千金聘礼相求。」越恒叩首,遂与家主击掌为誓,而后便先行告退。只是,临出门时,他回眸看我。眸中有隐忍,有难过,更有不舍,但唯独没有怨恨与愤怒。此刻,我便已知晓,越恒应当也回来了。我迎上他的目光,轻微点头示意,并未有丝毫歉意。眼光不经意间,瞥到父亲,见他再次仔细注视着越恒面相打量,似有疑惑。他张口想向家主禀告些什么,但又止住了。越恒呀越恒。如今我并未嫁你,倒想瞧瞧,一无所有的你,能靠什么直上青云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