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陪伴了沈清晏十年,从他还是个落魄书生,到如今金榜题名,名满京华。最终,
我只等到他要与昭华郡主大婚的消息。他没给我任何解释,我亦不敢追问。只是在他吩咐时,
亲手为他未来的夫人,选了一支最华贵的凤头钗。那是我及笄时,他许诺要送我的样式。
01我第一次见到昭华郡主,是在沈清宴的定亲宴上。我跟在他身后,
手上端着一只紫檀木托盘。其上不过一壶薄酒两只玉杯,却几乎要压断我的手腕。
许是心神恍惚,身形控制不住地一颤,盘中的玉杯轻轻碰撞,发出一声脆响。满堂喧嚣中,
这声音微不可闻,可沈清晏还是倏地回眸,目光如冰刃般刺来。虽未言语,
那眼神里的警告却再明显不过。站在沈清晏身边的女子,便是圣上亲封的昭华郡主。
她随着沈清晏的目光转来,视线在我身上短暂停驻。像是鄙夷,又像是同情,但更多的,
是一种全然的无所谓。她似乎笃定,沈清晏会处置好我这个“麻烦”,无需她来费心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三日前,沈清晏才告知我即将定亲的消息。下一句,
并却非是要将我赶出府去,也并非是许我一个姨娘的名分。而是,“明***去金玉阁,
为郡主挑件礼物。”当时我正跪在浴桶边,伺候他沐浴。水汽氤氲,
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气息混着湿热的水汽,将我整个人包裹。我端着水瓢的手,
控制不住地一颤。温热的水溅了几滴在他的肩背,沈清宴缓缓睁开眼。他没有回头,
只是透过蒸腾的雾气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“拂雪,守好你的本分。”轻飘飘的一句告诫,
将我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碾得粉碎。我是他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鬟,那年我才七岁。
彼时的沈清晏,虽出身书香门第,然家道早已中落,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清贫书生。
我瑟缩在他怀里,他用自己单薄的旧袍子裹住我,他说:“别怕,以后有我一口饭吃,
就饿不着你。”从那天起,他就是我的信仰。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他,为他洗衣做饭,
陪他寒窗苦读。终于,他金榜题名,高中探花。十年相伴,我以为我是不同的。原来,
我也只是一个需要守好本分的、可有可无的丫鬟。甚至连一句解释,都不配得到。
02我给郡主挑选的礼物是一支凤头钗,那是我及笄时,沈清宴曾许诺要送我的样式。此刻,
它戴在郡主的发间,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,衬得她愈发娇艳无双。
沈清晏全程都护在昭华郡主身侧。为她介绍宾客,为她挡酒,偶尔附耳低语,亲密无间,
俨然一对璧人。我强撑精神,端出得体的微笑,做一个称职的丫鬟。
席间有知晓我和沈清晏过往的勋贵子弟,免不得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端着酒杯,故意撞了我一下,酒液洒了我半身。“哎哟,拂雪姑娘,
怎么这么不小心?是不是伺候了沈大人十年,如今看他另娶佳人,心里不痛快,手脚都软了?
”我忍着屈辱,正要告罪,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。“不好意思,本想帮你洗洗嘴,
不想手滑了。”一杯酒,尽数泼在那公子哥扭曲的笑脸上。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卫骁勾唇笑着,
看不出半分歉意。他右边眉尾有一道细小的疤,将浓密的眉毛截断,
为他凌厉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邪肆。我微微垂眸,这伤疤,还是我划的。那是科举之前的事了。
彼时沈清晏在国子监已是小有名气,时常受邀参加京中才子们的雅集。那一次,
他难得地带上了我,说是去伺候笔墨,实则是为了彰显他名士风流,
身边亦有红袖添香的派头。聚会的地点是一处临湖的画舫,卫骁也在。许是多饮了几杯,
行事便有些孟浪。他一眼瞥见我腰间系着的香囊,便非要伸手来夺。
口中还嚷着:“这丫头身上的香囊闻着倒特别,给小爷我瞧瞧!”那香囊里,
有我为了陈清宴科举特意去求的平安符,如何肯让旁人随意抢了去。我死死护着香囊,
用力挣扎。混乱中,也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,指甲便不偏不倚地划过他扬起的眉梢。
卫骁“嘶”了一声,抬手一摸,见到指尖的殷红,脸色骤然沉了下来。眼看他就要动怒,
我心一横,也顾不得许多,拔下发髻上唯一一支银簪,狠狠在自己手背上划了一道。
鲜血立刻涌了出来,顺着指尖滴落在地,染脏了他崭新的官靴。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退开,
酒醒了大半,目光怔然地看向我。后来,他没再为难我,
甚至还让小厮给我送来些新奇玩意儿,说是给我的赔礼。沈清晏入仕后,
京中不乏有人将他与卫骁拿来比较。但无论是从才学、品性还是能力,卫骁都全面溃败,
被誉为“京城第一草包”。我却在心里偷偷为他鸣过不平。至少,
他还懂得最起码的平等与尊重。03那被泼酒的公子哥气得发抖,但卫骁的身份,
显然不是他惹得起的。“本小爷的人,也是你能置喙的?”卫骁一把揽过我的肩,
将我带离了那令人窒息的角落。他的手臂带着灼人的温度,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,
让我有些不适。我挣了挣,他却揽得更紧。“拂雪姑娘,你这般人才样貌,
为何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?”卫骁凑近我,
挑眉看向不远处正打算走来却被人拦住敬酒的沈清晏,故意用指尖勾了勾我的手。“要不,
你跟我吧,如何?”我迎上他的视线,第一次没有退缩。“不了。”“为何?
小爷的家世和样貌,可不比他差。”“是不差,但我为何要从一个泥潭,跳进另一个火坑呢?
”我虽未曾读过书,却也非全然懵懂无知。这京城的权贵圈子,利害关系错综复杂。
沈清宴为了前程,尚且要攀附郡主,小心翼翼地经营仕途。卫骁身为侯府子弟,
即便看似离经叛道,他的生活与婚姻,又岂会由他一人随心所欲?卫骁脸上的戏谑渐渐敛去,
随即竟低声笑了起来。而远处沈清晏的脸色,则彻底铁青。
04定亲宴终于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散去,沈清晏送昭华郡主上了马车。我站在廊下,
看着沈清晏折返回来,面无表情地经过我,径直往主院走去。我咬了咬唇,跟在他身后。
主院的卧房里,烛火通明。他坐在桌边,给自己倒了杯茶,慢条斯理地品着,却始终不看我。
良久,他才放下茶杯,说道:“你今日胆子倒是大了不少,是仗着卫骁给你撑腰?
”“奴婢不敢。”我垂下眼帘,掩去所有情绪。“你最好是不敢。拂雪,你莫要忘了,
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。”话音未落,他猛地起身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
便要将我往卧榻拽去。那蛮横的姿态,与白日里对郡主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。
我心中最后一点温情,也被这粗暴的动作消磨殆尽。“大人,男女授受不亲,
您如今是郡主的未婚夫婿,此举若传出去,对您的名声有损,对郡主更是不敬!
”我第一次用这样刚硬的言辞顶撞他。沈清晏彻底愣住了,他看着我,
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。半晌,他怒极反笑:“好,好一个拂雪,十年了,
你倒是长了利爪。看来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。”他没有再强迫我,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
那眼神复杂难辨。然后转身,拂袖而去。那一夜,我彻夜未眠。第二天,我做了一个决定。
我将沈清晏留在我院子里所有的东西,全部打包送回了主院。随同的,还有一封信。
上面只有寥寥数语:“十年之恩,无以为报。拂雪自请出府,从此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。
”我没有等他的回复,只带了几件旧衣和微薄的积蓄,从后门悄然离开。我以为,
他会就此放过我。他即将迎娶郡主,前程似锦,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,走了也就走了。
我终究是高估了他的大度,也低估了他的执念。我拿着卖掉遗物剩下的银子,
想在京郊租个小院安身。可一连问了七八家,那些原本热情的中人一听到我的名字,
连连摆手。“姑娘,您还是去别处看看吧,您这尊大佛,我们这小庙可容不下。”我心一沉,
明白了。是沈清晏。他动用了他的权势,让京中所有牙行、中人都不敢租房给我,
不敢收留我。他要逼我走投无路,逼我回去求他。我在街头徘徊,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,
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我面前。车帘掀开,露出卫骁那张带着邪气的俊脸。“上车。
”他言简意赅。“小侯爷想看我的笑话?”我自嘲地笑了笑。“本侯是来挖墙脚的,
沈清晏那伪君子不给你活路,本侯给你。上车,还是想在这儿冻死,自己选。”我看着他,
最终还是爬上了马车。我需要一个容身之所,哪怕是跳进另一个火坑。
05卫骁没有把我带回镇北侯府,而是去了一处城东的别院。院子不大,却清幽雅致。
他将一串钥匙和一沓银票放在我面前。“这里以后归你管,你是这院子的管事。
月钱……就按侯府大管事的份例给你。”他翘着二郎腿,说得随意,“缺什么就自己去置办,
账房会给你报销。”我愣住了,“管事?”“怎么,不愿意?”他斜睨着我,“还是你觉得,
跟我回来,就非得做些不清不楚的事?”我沉默了。他嗤笑一声,“拂雪,我承认,
我第一次见你,是起了些纨绔心思。但有些事他沈清晏做得,我卫骁不屑做。”“我收留你,
一是因为看不惯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,凭什么他能平步青云,你就要被踩进泥里?
二嘛……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我那道还未痊愈的伤疤上。“本侯当时的行为确实孟浪了,
可你也还了本侯一道疤,咱们算扯平了。如今这次,算是你欠我一个人情。”我没想到,
他竟是这样想的。“小侯爷不怕得罪沈大人?”“怕?我镇北侯府世代镇守北疆,
靠的是赫赫军功,不是看他一个新科探花的脸色。他敢动我,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。
”这番话,说得嚣张,却也让我彻底安下心来。我没有推辞,接下了管事一职。
我需要这份体面,更需要一个能与过去彻底割裂的身份。我开始打理别院,采买物件,
雇佣仆役,将小院布置得井井有条。卫骁除了偶尔来看看,从未干涉过我,
也从未提过任何越矩的要求。我以为,日子会就这样平静下去。直到半个月后,宫中设宴,
庆贺北疆大捷。卫骁作为镇北侯世子,自然在受邀之列。出发前,他将一张请柬递给我,
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。“还记得你欠我个人情么?现在,是时候还了。”我心中一动,
看着他。“宫里那些老家伙最近可烦了,一个劲儿地想给本侯说媒。我已经放出话去,
说本侯心有所属,对我那位‘表妹’情深意重,非她不娶。”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,
随即又带着几分戏谑道。“今晚,你就是我那位‘表妹’。帮我把这事糊弄过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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