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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理中心的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。
主任,我,还有红花衬衫大妈。她现在自我介绍叫王春梅。
“我真没想到啊。”王春梅上下打量我,眼神像刀子,
“沈芷怡,沈护工。你就是桂兰的女儿?”
我点点头。
主任的脸色很难看:“沈芷怡,你接这单的时候就知道赵桂兰是***?”
“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说?你这是违反规定!”
我从包里拿出合同,“规定没写不能照顾亲属。签合同的时候,您也没问。”
主任被噎住了,瞪了我一眼,转头对王春梅赔笑:
“王姐,这事儿我们中心确实不知情。您看怎么处理合适?”
王春梅没理他,盯着我:“你既然知道是你妈,为什么三十年不回家?为什么偷她的钱?现在她快死了,你装模作样来当护工,是想等她死了继承房产吧?”
我抬眼看向她:“我没有偷钱。”
“存折上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!”
她从包里掏出复印件,拍在桌上,“1994年6月28日,沈芷怡取走三万元整!桂兰亲口跟我说,那是她丈夫的抚恤金,她等着那笔钱做腰椎手术!”
纸张在桌面上摊开,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我的。
十八岁的字迹,稚嫩,一笔一划都透着决绝。
“你有什么要解释的?”主任问。
我沉默了几秒:“没有。”
“你看!她默认了!”
王春梅激动起来,“主任,这种人不能留在你们中心!她会害死更多老人!”
主任为难地看着我:“沈芷怡,你看这......”
“我可以辞职。”我说,“但赵桂兰的单子,我要做完。”
“你休想!”王春梅站起来,“我会告诉桂兰,你就是她女儿!你看她还让不让你进门!”
我终于有了反应:“别告诉她。”
“怎么?怕了?”
她冷笑,“怕你妈知道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?怕她死不瞑目?”
我抬起手,慢慢拉下口罩。
那道疤完全暴露在灯光下。
从左侧眉骨斜斜划到右下巴,像把整张脸劈成了两半。
时间让疤痕变淡了,但依然狰狞。
王春梅倒抽一口凉气。
“这是......”主任也愣住了。
“1994年6月27日晚上留下的。从我家楼梯上摔下来,脸撞碎了玻璃茶几。”
我的声音平淡。
会议室里安静下来。
王春梅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,语气软了些:“那也不能证明你没偷钱。”
“我没说我要证明。”我重新戴好口罩,“我只是想说,不要告诉她。
她恨的是三十年前的沈芷怡,不是现在的护工小沈。”
“这有什么区别?不都是你!”
“有区别。”我站起来,“三十年前的沈芷怡偷了她的钱,跑了。现在的护工小沈照顾她,直到她死。”
我看向主任:“辞职信我下午交。这半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,抵违约金。”
走出会议室时,王春梅在身后喊:“你以为这样就算了?我会告诉所有街坊邻居,你沈芷怡是什么样的人!”
我没回头。
走廊很长,两侧的墙上贴满了锦旗和感谢信。
我在一幅“仁心仁术”的锦旗前停下,上面落款是“赵桂兰全家”。
1993年患者送的。
那时候医生父亲还在世,母亲腰还没坏,我还是个会拉着母亲的手撒娇的高中生。
“沈姐。”有人叫我。
是中心的清洁工小刘,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。
她凑过来,压低声音:“王春梅在群里发你了,说你偷**钱,还假装护工去骗房产。”
我点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“你不解释吗?”她急了,“群里那些大妈说得可难听了!还说要去你家堵你!”
“我没什么好解释的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
“小刘,”我打断她,“帮我个忙。如果接下来有人来找我,就说我已经离职了,联系不上。”
她看着我,眼眶突然红了:“沈姐,你是不是生病了?你这几个月瘦了好多,脸色也很差......”
“没有。”我拍拍她的肩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走出护理中心时,阳光很刺眼。
我站在台阶上,眼前黑了几秒,等眩晕过去才继续往下走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。我掏出来看了一眼,是小区业主群,已经99+条消息。
点开最新一条:
“就是这个沈芷怡!大家看清楚!抛弃病母三十年,现在装护工回去骗房子!”
下面是我的照片,不知道什么时候被**的。
再往下翻,全是骂声。
“畜生不如的东西!”
“她妈都肝癌晚期了,她还想着房子!”
“这种人应该曝光!让她在社会上混不下去!”
我把手机调成静音,塞回口袋。
公交车上很挤,我抓着扶手,随着车晃来晃去。
旁边有个大妈一直盯着我看,看了很久,突然凑过来:
“你是不是那个沈芷怡?”
小说《错恨经年爱未休》 4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