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小养在祖母身边。

容貌也似祖母年轻时，淡眉细眼。

像幅画了一半的写意画，缺了颜色。

温兰卿像娘亲。

小时候我照着镜子问：“娘亲不喜欢我，是因为我没有姐姐好看？”

娘亲当时脸色一沉：

“当母亲的怎么会以貌取人。兰卿乖巧，我才喜欢。”

她把我发髻梳得更紧。

“罚你抄十遍女诫，小小年纪，心思就这么重。”

我垂下眼，掩去对往事的沉思。

接过茶，转向坐在一旁的温兰卿：

“姐姐，入宫伴随公主，做伴读是莫大的荣耀。”

“留在宫中做女官也好，将来嫁人也好，都不用愁了。”

“母亲赐茶，我不敢推辞，惟愿和姐姐共饮一杯。”

温兰卿神色微僵，唇角轻颤着，弯起一个勉强的笑。

她不愿意喝——自然，她知道这茶不对劲。

“妹妹说的这些，我想都不敢想。”

“能入宫长长见识，养养气度就是我的造化了。”

我轻笑一声，将茶尽数倾倒进地上。

“姐姐何必自谦，母亲常说你琴棋书画，样样精通，有主母风范。嫁入侯府做宗妇都是委屈了。”

茶水淅淅沥沥。

在地上洇出浅浅红色。

我脚下的狸奴伸舌舔了几下，忽然兴奋地跳上跳下。

挥爪摔碎了桌上所有茶盏。

“竹衣！”母亲厉声道，脸色忽红忽白。

“明日就要入宫了，还这般计较琐事，闹得家宅不宁你才快活吗！”

她心疼地拉过温兰卿，揽在怀里。

“若是狸奴挠花了你姐姐的衣裳，耽误了明日觐见皇后，哪来得及更换？”

温兰卿才试了新衣。

一袭泥银的素地雪光罗裙，丝罗披帛。

发髻上一点金银首饰也无，只用雪光纱绾了个双鬟，和披帛、衣裙交相辉映。

这样淡极生艳的装扮，衬得她既清且艳，遗世独立。

那是娘亲用尽人脉，请来宫里梳妆的老嬷嬷指点的。

反观我是窄袖敞口红襦，一条石榴红裙。

“这都是时新的式样，贵得很。”

送衣裳的丫鬟转述母亲的话。

衣裙上熏了浓重的檀香，一凑近，我就打了个喷嚏。

前世，我便穿着红裙入宫，和那些清雅雍容的世家女格格不入。

“时新的式样，也要衬得起才行。她若穿个春水绿、杏子黄的裙子，还有几分神韵，偏偏穿红。”

“前几日，看她家的下人直接去铺子买的。挑都没挑，啧啧。”

我曾以为，这些贵女是在嘲讽我的容色平淡。

原来，她们只是知道，娘对我不上心。

小说《梨花枝上雨》 第1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