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+ A-
A+ A-

1堂屋的八仙桌被碗碟占去大半,猪油炒青菜的香气混着腊肉的咸香在逼仄的空间里弥漫。

卫春莺攥着刚从后坡摘的映山红,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掌心,

凉丝丝的触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。她缩在桌角的长凳上,

尽量把自己藏在桌布垂落的阴影里,像只受惊的小兽——她知道,

表姐阮青芜的脾气又要上来了。果然,阮青芜夹菜的手猛地顿住,声音陡然拔高,

带着压抑许久的烦躁:“妈,您能不能别老管我?”外婆裴玉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,

瓷筷与桌面碰撞的脆响震得碗里的米汤都晃了晃。她眼角的皱纹拧成一团,

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:“我管你是为你好!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

识几个字够记账就行,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家,嫁过去享清福。”卫春莺悄悄抬眼,

看见阮青芜的脸颊涨得通红,放在膝头的手紧紧攥着,指节都泛了白。

她太懂表姐的委屈了——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书,晚上在煤油灯下做题到深夜,

手上的茧子比常年干农活的舅妈还厚,可在长辈眼里,这些努力都比不上“找个好人家”。

“为我好?”阮青芜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

像一把钝刀割在每个人心上。她扯过搭在椅背上的书包,拉链没拉好,几本习题册掉了出来,

扉页上“京城大学”的字样格外醒目,“为我好就别把我困在这!我要考去京城,

再也不回这个破地方!”“你敢!”裴玉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,

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堂屋里格外清晰,“我看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一步!

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,你就这么气我?”爸爸卫建军坐在角落,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,

烫得他猛地一哆嗦,才慌忙摁在烟灰缸里。火星熄灭的瞬间,他像是终于攒够了说话的力气,

却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妈妈舒兰赶紧起身拉阮青芜的胳膊,声音带着哀求:“青芜,

跟你外婆认错,吃饭呢,有话好好说。”“我没错!”阮青芜甩开舒兰的手,

力道之大让舒兰踉跄了一下。她的余光瞥见桌角的卫春莺,眼神几不可察地软了软,

脚步顿了顿——那束映山红的花瓣正顺着春莺的指缝往下掉。可这份柔软只持续了一秒,

她终究还是咬着牙摔门而去,木门碰撞门框的巨响震得屋顶的灰尘都落了下来。

卫春莺悄悄把映山红塞进衣兜,花瓣上的露水打湿了衣襟,凉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
舒兰坐回她身边,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,

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:“莺儿别怕,你表姐就是脾气倔,过会儿就好了。

”裴玉珍还在嘟囔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这孩子,早晚要吃大亏。她爸妈走得早,

我能害她吗?”卫春莺没说话,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。米粒一颗颗黏在一起,

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。忽然,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,屋顶的灯泡晃了晃,

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。舒兰的脸色瞬间白了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跌跌撞撞地跑进来,

声音都在发颤:“妈,建军,不好了!后山那边说......说外公他病危了!

”卫春莺手里的映山红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一片花瓣飘到裴玉珍的脚边。裴玉珍僵了几秒,

眼睛瞪得大大的,像是没听清这句话。下一秒,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,

那哭声里满是绝望和恐惧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卫建军站起身,腿肚子有些发软,他扶住桌沿,

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声音发颤:“走,去看看。”卫春莺跟在后面,路过门槛时,

看见阮青芜站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,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颤抖。风掀起她的衣角,

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。春莺想把地上的映山红捡起来递给表姐,

那是她特意摘来想送给表姐当书签的,可刚弯腰,就被舒兰紧紧拉着走了。那天的风很大,

吹得槐树叶哗哗响,像谁在低声哭泣。卫春莺回头看时,只看见阮青芜的背影越来越小,

和天边沉沉的乌云融在了一起,再也分不清哪是人影,哪是云影。2外公的葬礼办得仓促,

灵堂就设在堂屋。八仙桌被移到墙角,换上了铺着黑布的灵台,黑白照片里的老人笑得慈祥,

嘴角还沾着点笑意,像是刚吃完春莺递过去的橘子。可卫春莺不敢多看,

总觉得外公的眼睛在盯着她,像是在问:“莺儿,外公走了,你会不会怕?”守灵的夜里,

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的味道,呛得人喉咙发疼。卫春莺靠在舒兰怀里打盹,

小脸埋在***衣襟里,能闻到熟悉的皂角香。迷迷糊糊间,她听见裴玉珍和舒兰的对话,

声音压得很低,却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。“兰啊,建军跟你提那事了吗?

”裴玉珍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,还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。舒兰沉默了很久,

久到卫春莺以为她不会回答,才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那声音轻得像羽毛,一飘就散。

“那你怎么想?”裴玉珍追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“还能怎么想,

”舒兰的声音哽咽了,带着强忍着的哭腔,“他要走,我留不住。

我知道我们俩这日子过不下去了,可莺儿还小,才七岁,我舍不得她受委屈。跟着我,

她要吃苦;跟着建军,万一他再找一个......”卫春莺猛地睁开眼,
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,疼得她喘不过气。她攥紧了舒兰的衣角,

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“爸爸要走”这四个字在她脑子里反复回荡,

她想起昨天爸爸还把她架在脖子上摘槐花,想起爸爸给她买的水果糖,

甜丝丝的味道还在舌尖,可爸爸就要走了。舒兰感觉到她的动静,低头摸了摸她的脸,

指尖带着凉意。“莺儿醒了?是不是冷了?妈妈把外套给你披上。”她摇摇头,

把脸埋进舒兰的怀里,不敢抬头,也不敢问“爸爸要去哪里”“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”。

她怕一问,***眼泪就会掉下来,也怕听到那个让她绝望的答案。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,

天阴沉沉的,像是随时要下雨。卫建军把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桌上,

纸张是崭新的,边缘还带着锋利的棱角。裴玉珍拿起协议书看了一眼,气得手都抖了,

猛地把协议书撕得粉碎:“建军,你对得起兰,对得起莺儿吗?孩子刚没了外公,

你就要让她没爸爸?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”卫建军垂着头,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,

看不清表情。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:“妈,我和兰实在过不下去了。天天吵架,

孩子看着也不好。我会定期给莺儿打抚养费,不会不管她。”舒兰没哭,也没闹,

只是默默地蹲下身,把撕碎的协议书一张一张捡起来,放在桌上慢慢拼。她的手指很稳,

哪怕指尖被纸张的棱角划破,渗出血珠,也毫不在意。卫春莺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,

看着爸爸的背影,突然想起小时候爸爸带她去钓鱼,把她架在脖子上,阳光洒在两人身上,

暖烘烘的。那时候爸爸的背影很高大,可现在,怎么看都觉得佝偻。3离婚手续办得很快,

卫建军走的那天,天刚蒙蒙亮。他没叫醒卫春莺,只是在她的枕头底下放了一把水果糖,

和一张写着“莺儿乖”的纸条。等春莺醒来时,院子里只剩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印,

被晨露打湿,很快就消失了。没过多久,村里就传来了消息,老房要拆了修公路,

每家每户都要搬去镇上的安置点。搬家那天,屋里乱成一团,

锅碗瓢盆的碰撞声、大人的吆喝声混在一起。卫春莺没人管,就自己在屋里转悠,

想找找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。她踩着凳子爬上衣柜顶,

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箱子里翻到一本泛黄的文学杂志。封面已经卷边了,

上面印着一幅映山红的画,和后坡的那些一模一样。她翻开杂志,

扉页上是她七岁时的照片——站在篱笆前,双手插兜,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,

脸上还沾着点泥土。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,是阮青芜的笔迹,

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倔强:“要逃出去”。春莺把杂志抱在怀里,指尖摩挲着那行字,

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她想起表姐每次被外婆骂完,都会躲在后坡的映山红丛里哭,

哭完了就说要考去京城。她当时不懂“逃出去”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京城是很远很远的地方,

远到像在天上。翻着翻着,她发现杂志的夹层里藏着一片干了的映山红花瓣。

花瓣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鲜红,变成了暗红色,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。舒兰走进来,

看见她手里的杂志,叹了口气:“这是你表姐当年忘在这的,那时候她刚上初中,

天天抱着这本杂志看。”“妈妈,我们要搬到哪里去?”卫春莺抬头问,

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。她怕搬到新地方,就再也见不到后坡的映山红,

再也找不到爸爸留下的痕迹。舒兰蹲下来,轻轻抱住她,身上的皂角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。

“搬去外婆家,以后我们和外婆一起过。外婆家有个小院子,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映山红,

像后坡那样。”夜里,卫春莺被厨房的叹气声吵醒。她悄悄穿上鞋,顺着声音走过去,

看见裴玉珍坐在灶台前,手里拿着外公的旧烟斗,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。

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灶台上,砸出小小的水渍,很快又被灶台的温度烘干。看见她进来,

裴玉珍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莺儿怎么醒了?是不是饿了?

外婆给你煮糖水,放你爱吃的***。”她摇摇头,走过去抱住裴玉珍的腿,

小小的脑袋靠在她的膝盖上:“外婆,我不害怕。有妈妈,有外婆,我就不害怕。

”裴玉珍身体一僵,反手摸了摸她的头,掌心的老茧蹭得她的头皮有点痒。“傻孩子,

外婆在,没人能欺负你。只是你们这两个孩子,怎么都这么命苦。青芜没了爸妈,

你没了爸爸......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变成了一声叹息。

卫春莺摸了摸怀里的杂志,那片干花花瓣硌得她胸口发疼,却也让她觉得格外踏实。她知道,

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苦,但只要有外婆和妈妈在,就总有盼头。4搬到外婆家的日子,

平静得像一潭水。卫春莺每天早上起来帮外婆喂鸡,然后去镇上的小学上学,

下午放学就帮妈妈洗菜做饭。后坡的映山红谢了又开,转眼就过了五年,

她已经长成了十二岁的小姑娘,个头窜高了不少,也变得越来越沉默。

阮青芜考上京城顶尖大学的消息,是舅舅舒强在饭桌上带回来的。

那天裴玉珍特意杀了只老母鸡,炖了一锅鸡汤,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。她还炒了好几个菜,

摆了满满一桌子,比过年还热闹。阮青芜提着行李箱走进门的时候,卫春莺差点没认出来。

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,头发留长了,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,比以前瘦了也高了,

脸上带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清冷。裴玉珍赶紧拉她坐下,

把盛得满满的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:“快尝尝外婆炖的鸡汤,补补身子。你这孩子,

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,都瘦成什么样了。”阮青芜没动筷子,

从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习题册递给卫春莺。习题册的封面是淡蓝色的,还带着油墨香。

“莺儿,好好读书,考去大城市,别像我一样,走了这么多弯路才逃出来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

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卫春莺接过习题册,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,心里既羡慕又忐忑。

她也想考去京城,可一想到课本上那些难懂的公式,就觉得前途渺茫。舒强喝了口酒,

脸上泛起红晕,大着舌头说:“青芜,我看师范就挺好,毕业以后回县城当老师,安稳。

女孩子家,安稳最重要。”阮青芜夹菜的手顿了顿,把筷子往桌上一放,

声音冷了下来:“舅舅,我要读博,永远不回这破地方。这里的日子,我过够了。

”“你说什么胡话!”裴玉珍把碗往桌上一墩,鸡汤都溅了出来,

“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最后还不是要嫁人过日子。赶紧在京城找个对象,

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事。”“我的事不用你们管。”阮青芜的语气没有起伏,

却带着一股疏离,“**自己能养活自己,不用靠男人。我爸妈不在了,

我早就学会自己做主了。”“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!”裴玉珍气得脸都红了,

胸口剧烈起伏,“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,不是让你这么跟我说话的!

你忘了小时候是谁把你从河里救上来的?是谁饿着肚子把馒头留给你的?

”舒兰赶紧打圆场:“妈,青芜刚回来,一路累了,有话好好说。青芜,你外婆也是为你好,

别跟她置气。”卫春莺悄悄剥了只虾,放进阮青芜碗里。她知道表姐心里苦,

也知道外婆是真心疼表姐,只是她们的表达方式都太强硬,像两块互不相让的石头。

阮青芜看了她一眼,眼神软了软,没说话,把虾夹回了她碗里,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。

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僵,舒强还想劝,被阮青芜冷冷地打断:“舅舅,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。

我不想再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。”说完,她就站起身,回了房间,关上了门,

把所有的争吵都挡在了门外。5第二天,阮青芜就要回京城了。卫春莺天还没亮就起了床,

跑去后坡摘映山红。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,凉丝丝的,可她一点都不在意。

她精心挑选了最大最红的几朵,用红绳系成一束,想送给表姐当礼物。她记得表姐说过,

最喜欢映山红,因为它开得热烈,像永不低头的勇气。到了车站,候车室里挤满了人,

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泡面的味道。卫春莺看见阮青芜和舒兰站在角落里说话,

表姐的背挺得笔直,像一株倔强的小树苗。她想走过去,把映山红递给表姐,

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,怎么也迈不开。她怕表姐拒绝,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。

火车进站的广播响起时,阮青芜转身拥抱了舒兰,又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卫春莺,

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舍。她转身走上火车,刚找到座位,就看见卫春莺站在车窗下,

手里紧紧攥着一束映山红,小脸涨得通红。火车开动的时候,阮青芜从车窗里探出头,

用力朝卫春莺挥了挥手。卫春莺手里的映山红不知怎么掉在了地上,

被火车带起的风吹得翻了个滚,花瓣落了一地。“表姐!”她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带着哭腔。

她想告诉表姐,她会好好读书,会考去京城找她;想告诉表姐,外婆其实很想她,

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;想告诉表姐,要好好照顾自己,别太累了。阮青芜愣了一下,

朝她笑了笑。那笑容很淡,却像一束光,穿透了候车室浑浊的空气,照进了卫春莺的心里。

火车越来越远,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,消失在铁轨的尽头。卫春莺蹲下来,

捡起地上的映山红,花瓣已经被风吹得蔫了,却依然带着淡淡的香气。舒兰走过来,

拍了拍她的背,声音带着温柔的鼓励:“莺儿,等你长大了,也可以去京城找表姐。

只要好好读书,就一定能去。”她点点头,把映山红抱在怀里,

心里默默想:“我要好好读书,以后和表姐一起在京城。我们都要逃离这里,

都要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。”那天的阳光很暖,照在她身上,

却驱不散心里的那点不安——她不知道,这个愿望要多久才能实现,也不知道,实现了之后,

会不会真的幸福。6上初中的那天,卫春莺特意把阮青芜送的习题册放进了书包最底层。

她学着阮青芜的样子,在草稿纸上制定了一张详细的学习计划,贴在书桌前。

计划上写着每天要背多少个单词,做多少道数学题,

甚至连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精确到了分钟。可夜里,她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闭上眼睛,

就想起爸爸走的那天,站在门口,想说什么又没说,只是摸了摸她的头,

眼神里满是愧疚;想起外公坐在藤椅上,给她剥橘子,

橘子的酸甜味还在舌尖;想起阮青芜在后坡的映山红丛里哭,眼泪滴在花瓣上,像露水一样。

“莺儿,该起床了。”裴玉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清晨的沙哑。

卫春莺赶紧把撕得粉碎的计划纸塞进抽屉,揉了揉通红的眼睛。她不想让外婆和妈妈担心,

也不想让她们知道,自己其实没那么坚强。走出房门,看见舒兰坐在桌前,眼圈也是红的,

面前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粥。“妈,你怎么了?”她走过去,轻轻碰了碰舒兰的胳膊。

舒兰摇摇头,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没事,就是昨天跟你爸打电话,

他说他在外面挺好的,还问起你。他说等你放暑假,就接你去他那里玩。

”裴玉珍把刚蒸好的馒头放在桌上,语气里带着不满:“别跟他联系了,

他心里要是有你和莺儿,就不会走了。这么多年,除了抚养费,他还管过什么?

莺儿的家长会他去过吗?莺儿生病的时候他在哪?”卫春莺没说话,低头喝着粥。粥有点烫,

烫得她喉咙发疼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她其实很想爸爸,想知道爸爸现在过得怎么样,

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来看她。可她不敢问,怕妈妈伤心,也怕听到让自己失望的答案。课堂上,

她总是走神。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一元二次方程,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,

飘到了后坡的映山红丛,飘到了爸爸离开时的脚印,飘到了阮青芜说的京城。

老师点她回答问题,她站起来,茫然地看着黑板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同桌碰了碰她的胳膊,

小声提醒:“老师问你这道题的解法,用求根公式。”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,脸颊涨得通红。

老师叹了口气,语气里满是失望:“卫春莺,你最近状态怎么这么差?好好听讲,别走神。

你看看你表姐,再看看你,差距怎么这么大?”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有同情,

有嘲笑,还有不屑。卫春莺的头埋得更低了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得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

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。她知道老师是为她好,可那句“看看你表姐”,像一根刺,

扎进了她的心里。她不想活在表姐的阴影里,可又不得不承认,自己和表姐差得太远了。

7放学回家的路上,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卫春莺慢慢走着,踢着路边的小石子,

心里满是沮丧。这时,她遇见了舒晓雅。舒晓雅是舒强的女儿,比她小两岁,扎着高马尾,

蹦蹦跳跳地跑过来,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。“春莺姐!”舒晓雅跑到她面前,

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,“你吃吗?我妈给我买的,可甜了。”卫春莺摇摇头,勉强笑了笑。

舒晓雅也不勉强,自己咬了一口糖葫芦,含糊不清地说:“春莺姐,我跟你说,

我以后要去大城市当服务员,穿漂亮裙子,每天都能见到好多人,还能赚好多钱。

”“服务员有什么好的?”卫春莺问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。在她的认知里,

服务员是很辛苦的工作,要被客人呼来喝去,一点都不体面。“当然好啦!

”舒晓雅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着两颗莺儿,“不用像表姐那样天天读书,

脑袋都读傻了;也不用像外婆那样天天做饭,满身油烟味。当服务员多自在,

想吃什么就买什么,想穿什么就穿什么。”卫春莺看着她眼里的光,突然觉得很羡慕。

她也想有这样简单的愿望,不用背负着“考去京城”的压力,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。

可她的心里,装着太多的事,装着***期望,装着外婆的担忧,装着对表姐的承诺,

还有对爸爸的思念。这些东西像一块沉重的石头,压得她喘不过气。那天晚上,她又失眠了。

窗外的月亮很圆,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辉。她悄悄从抽屉里拿出半瓶安眠药,

是上次感冒发烧,医生开的,剩下的几颗一直放在这里。她倒出一粒,放在手心,

药片是白色的,小小的,却像有千斤重。她看着药片,心里有个声音在说:“吃了它,

就再也不用难过了,再也不用背书了,再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了。

小说《映山红谢时,无人问归途》 映山红谢时,无人问归途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

全文阅读>>
  1. 上一章
  2. 目录
  3.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