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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界,幽眇宫。

“父王,历来提到离荒,您都是动辄言恨,为何今日见到他,却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,还将两座紧要的城池献给他?我魔界暗夜之威震慑六界百万年,您当真要将这威名亲手毁了么?”

殊之绝半跪着,脸上还挂着殊祸一掌劈过残留的鲜血,没有擦去。十万年了,父亲在他身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化作了厚厚的老茧,他早已习惯。

“大胆!......太子、噬魂王,本君屠遍六界时你还在***肚子里躺着呢!怎么,如今魔界太子的名头响了,魔势大了,竟敢对本君如此说话,难道是想弑了我,提前统领魔族么?!”

殊之绝眼波死寂,没有一丝波澜。像这样的话,殊祸几乎每日挂在嘴边,弑了他?他倒真的没想过!殊之绝嘴角浮出一丝萧瑟的笑。

“父王,儿臣不敢!儿臣只是对父王方才的态度百思不解,觉得您对离荒的敌意已消失不见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!”

殊祸微微转过刚毅俊朗的面庞,看向殿外。殿外没有天界的朗朗晴空,只有树荫之下的两两斑驳。

他高大却有些瘦削的身躯离开了王座,缓缓踱下了王阶,俯视殊之绝背上的血迹时,眼神只停留了一下,却淡淡走过,没有扶起他。

“之绝,算一算,你也有十万魔寿了,往日里也精明强干,怎的大敌当前,就不懂得韬光养晦、藏锋敛颖呢?”

殊之绝疑问着抬起头,殊祸看着他唇角的鲜血,微微皱眉,恨铁不成钢地投来一记蔑视。落在殊之绝眼中,心尖结痂的创口上还是寒了寒。

“数万年过去,那场天魔大战六界已经淡忘,但本君却一日未曾放下。魔界不仅惨败,还失了全界的灼灼骄阳、透彻青天,整日阴暗度日,不见丝毫明光。还有你可怜的三弟,竟在战败时出生,沾染了满身至阴至寒的污秽,直到今日,都不能脱去半分!......”

说到这里,殊祸眼中竟浮现了隐隐泪意。殊之绝极其陌生地盯着这抹潮湿,讽刺暗叹,恐怕只有三弟,才能惹得父王如此吧。

殊之绝自小话少孤僻,鲜少与人交流,就连殊祸,也是难得说上一句。而殊之化却正好相反,话多且多是甜言蜜语,哄得殊祸眼角含笑,宝贝疙瘩似的将他捧在手心里。

长此以往,亲的更亲,远的更远,殊祸索性习惯了冷落殊之绝,殊之绝则习惯了将满腹精力统统用在***术法上,彻底淡薄了本就不多的父子亲情。

想起这些,殊之绝脸色又萧瑟了几分,静静等着殊祸平复情绪,继续教训他。

“我魔界疆域广袤、屹立六界,威势绝不在天界之下,你以为这些年我当真愿意为臣为卒,给他离荒拱手听命么?之绝,你看到的都是假象,不过是为了我们积蓄实力,在他面前故作臣服罢了!”

殊之绝立时了然,语调也表现出悔意和自责:“儿臣愚钝,没能体察父王的良苦用心,请父王降罪!”

殊祸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缓和下来:“之绝,你大哥自幼拜在南海鹊山真人门下,除了为父生病时回来瞧上几眼,几乎算不得魔界的人了;你三弟则久病怪诞,也绝不是统领魔兵的帅才。只你,才是为父的指望所在,这份指望,你可懂得?”

殊之绝脸上动容之色明显,心中却淡薄一笑。

指望?当日册封我为太子,本就是你无奈之举。若不是大哥不肯归来,三弟身体不济,群魔又被我收买,处处是立我的呼声,这太子之位,岂能轮得到我?

殊之绝心思辗转,面上却恭谨拱手,答得坚决:“儿臣深知!自儿臣加封太子之日起,便精诚筹划,不敢懈怠一时!如今功成在望,更是倾尽所有,以图魔族只手六界!今日之举,确是儿臣错了!不应在此紧要关头,沉溺儿女私情,坏了壮我魔界的大计!不过儿臣就此立誓,他日必将斩天族于剑下,令幽都、墨城重归我大魔账下!”

“好!不愧是我殊祸的骨血,有志气!岂止魔都、墨城,待到离荒讨饶时,这六界苍生、青天湖海,无一不是大魔所有!我们要做的,只是静心磨一剑,切勿打草惊蛇,令离荒窥得一二啊!”

殊之绝挺了挺健阔的胸膛,对上了殊祸期待的眼神,果决道:“父王请放心,儿臣布在伦焕海的兵力只增未减,天兵决然不是我们的对手,父王和我族子民只消再忍上些时日,待到东风具备,必然可一雪前耻,将离荒撕碎!”

殊祸畅然大笑,大手重重拍在儿子受伤的肩头,而这伤,恰好是他刚才亲手拍上去的。

殊之绝暗暗吸了一口冷气,任疼痛传遍身躯,却依旧踌躇满志,笑意朗朗。

殊祸没看到殊之绝的微妙表情,更没问问他的伤势,只说无事便退下吧,好生演练兵法。

殊之绝淡淡一笑,应了。可刚刚迈过大殿门槛,殊祸却蹙了蹙眉,再次叫住了他。

“之绝,你方才说沉溺儿女私情,可是指的月梨公主?”

殊之绝一愣,回忆里泛了些痛楚,但仍是不改初衷:“正是!儿臣喜欢月梨,才从三弟那里救下她。当时的确情不自禁,才会犯下大错。”

殊祸一滞,眉头彻底深锁,锁出道道闪着怒意的沟壑:“天魔殊途,莫要再做此想,趁早断了这个念头,月梨坚决不可!”

“为何不可?月梨本名曳轻朵,原是根界的一棵梨树精灵,虽被离荒收做义女,但绝不是天族之后,与天魔恩怨扯不上半点关系的!”

看着殊之绝据理力争,愠怒无措,殊祸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,话锋也带出了狠戾。

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一副魂不守舍的惊慌无状!一个女人,竟能让你乱了方寸、担心焦虑成这个样子,这样的女人,不要也罢!”

殊之绝方才的果决、恭顺不见了,全是满腹委屈化作的愤慨,往日里的阴寒竟也唤了出来,声调冰冷得冻彻骨髓。

“父王,万事之绝皆可领命,只这一件,之绝万死不从!当年的天魔大战,我族多有传言,父王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揭竿相向,如今,这个女子也是我的心头爱,请恕之绝绝难割舍,魔令难受!”

言罢,殊之绝竟然墨袍一挥,阔步远去了!

殊祸矗立良久,最终望着幽暗天空,愁怨一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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