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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说九重天殿宇巍峨,山水幻境,但若不踏入这忘忧廊,是绝难体会到天界登峰造极的美景的。

说是廊阁,其实是一片碧玉仙湖之上的层叠圆廊。如美玉般碧绿盈透的湖面一望无垠,独独在湖心处堆叠出几个环环相扣、依次而上的回廊。

每每悠然湖风吹过,廊上便有仙乐飘来,乐符落在玉璧般的湖面上,居然可以溅起水滴,水滴散发在薄纱一般的轻雾中时,则又化作婉转的余音,绕着圆廊久久不肯淡去。

若是来此听上一曲,当真仙生无憾。

云辽水碧,本就美得心旷神怡,此刻圆廊的顶层,竟还有一个颜如玉的公子,尽管只是授课,还是引来了一众仙娥,窃窃私语的脸上挂满了怀春思慕的嫣红。

这弄琴的公子手指纤长,温润拨着古筝的筝弦,信手拈来,从容典雅,一缕缕清新的旋律从指尖泻出,凉凉的,润润的。

好似溪流泉水叮咚,又仿佛带着忧伤的空谷幽兰,而十指偶一翻飞,又像横空出世了一位豪杰英雄,当仁不让的义薄云天。

围观者纷纷迷醉,皆欲攀着那双玉手蜿蜒而上,未想一见之下,便浑忘了天籁和双手,只想记住这透玉雕琢的一张俊脸。

“轻朵,奉雨栏的这曲《环佩诀》,可是难得听上一回的,就连我也是在父帝寿诞时才有幸聆听一二,还只是不完全的章节。如今跟着你上课,倒是有了耳福,能听得他再度奏来,真该好好谢你呢!”

擎云坐在低廊处的琴案后道着谢,凝眸望向轻朵。

今日轻朵没穿喜爱的白纱,倒着了件浅浅的妃色长裙,粉粉的颜色点缀在缭绕的白雾中,衬得她瓷白的精致小脸影影绰绰。

此情此景,擎云恨不得穿过云烟,紧挨住她凸凹玲珑的身段,轻捧起那魂牵梦绕的小脸,将初见时便已倾心的眉眼看个仔细,看个足够。

已然挨着她坐了,心里竟还是在不停地想她,目光中染了些惆怅,惆怅自己当真作茧自缚,难以挣脱。

“谢我?容易啊,告诉我***在哪儿,我便去劝劝栏栏,多给你奏几曲。”

饶是丝竹泉水一般,也洗不净轻朵心里的愤恨。自魔界回来已经三日了,不仅老龙没能见着,无法相问他及时出现的缘由;就连赤霞也仍旧不知所踪,一腔积攒的怨气始终找不到散去的出口。

“轻朵,母神究竟何事得罪了你,为何每次见我你都要问起她?她好些日子不在天宫了,我真的不知此次闭关她去了何处!”

轻朵正准备一记白眼翻过去,却听得高处传来一缕仙音:“月梨公主,此一曲《环佩诀》演示已毕,接下来还请公主移步顶廊,也来试一试此曲的律吕吧。”

这下白眼没翻,彻底闭眼了!

轻朵真想让擎云给自己一拳,好当场晕死过去。怎奈离清和沉英都一脸看好戏地盯着她,就连岸边围拢的仙娥们都是齐刷刷地瞅着她。

羡慕的有,冷笑的更有,一个负气在胸口,轻朵居然昂着头走上廊阶了。

只是走着走着还是心虚,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分开了,自己是会拨的,可若连起来,就像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,陌生得不如不见。

唉,这次第,怎一个惨字了得!

硬着头皮靠近了奉雨栏,轻朵压根儿就没敢抬头。奉雨栏含笑一滞,看着她被妃色衣裙映衬得分外明艳的小脸,笑意更深了些。

“坐吧,曲谱就在案上,照着拨便是。”

轻朵足下千钧重,挪了好久才不得不坐了下来。看着谱子上天书一样的音律,恨不得变成个瞎子。

她硬着头皮抬起了小手,怎奈刚刚落在古筝上就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声响。她登时缩回了双手,听到廊下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浪。

轻朵惨兮兮抬头,眼泪汪汪望着奉雨栏,声音从未有过的示弱和轻软:“雨栏夫子,求求你放过轻朵好不好,此技轻朵当真不拿手啊!”

秋水涟涟的眸子直直照进奉雨栏的心尖,软糯的声音又同时拂扫着耳膜,他目光凝滞,静静看着轻朵,暗忖自己弹那么久的曲子做什么,为何不早一刻将她唤来,只是这样看着,便胜过高山流水了。

“公主,此曲的律吕并不难,难的只在领悟和意境。此番试演,不过让你弄拨一个基本,不作更深企及的。”

“栏夫子,你之基本,我之悬崖,你以为走在平地上,于我,却是要长出翅膀才能够着呢!夫子,栏栏,饶了我吧,好不好嘛?”

轻朵到底不经风月,奉雨栏本就恍惚,她还要死不活地拉住人家一只大手,轻轻央求摇晃着。

经年冰凉如玉的手掌突然灼热起来,奉雨栏的面上竟笼上一层粉雾,朦胧梦幻得好似妖孽。

“......公主,多给自己些笃定,你可以的。几日前音律考校,你只错了两处,天资并不差,甚至还有些过人的聪慧,小小曲谱,又怎能难得住你呢?”

别说,轻朵一贯听得夸,听不得骂,哄着才能上套推磨,绝对是个顺毛驴。奉雨栏都如此说她了,想来自己定是可以试试的,小手颤巍巍地再度抬起,竟打算再试试了。

果然,打了些气的轻朵能弹出几个像样的段落了,虽然磕磕绊绊,也比方才的惨不忍睹强出许多。

爱屋及乌,难听的曲子落在奉雨栏的耳朵里竟也没有不能消受,相反的,眼神落在她娇嫩白皙的小手上时,居然生出了覆盖上去的荒唐念头。

奉雨栏听得,轻朵却听不下去了。她顿感孤立无援,像个瘸了腿儿的粉毛狐狸。远远看到一众仙娥轻蔑的神情,她小手一僵,立时就要离了琴弦,缩回身侧。

只是此刻,身后却环来一片温热,一双大手赫然盖在了她准备离去的手背上。

奉雨栏暖暖的手掌包住她,纤长而有力的指节夹住她,阵阵指令和力度传来,作用在她的指尖,竟拨出了难以置信的绝妙天籁。

轻朵起初也是羞涩的,怎奈他教得认真,曲子也确实吸引。不知不觉地,居然听进去、也弹进去了。本就一点而透的性子,如今得了手把手的真传,的确在抑扬顿挫间有了些章法,添了些投入。

奉雨栏表面上淡定拨着,心中其实已擂响了天鼓。

轻朵身上的淡淡梨香不时窜入他的鼻翼,不断渗入他的毛孔。通透之时,他醉了,若能,他真想生生世世这样弹拨下去,再不放手!

二***得沉醉,却不见周遭空气已是变色。

擎云俊逸的脸上满是乌云,牙关摩擦得要喷出火来。

还有潜渊宫中正盯着落碧映画的那张黑脸,无论怎样的貌美无边,都盖不住即将来袭的瓢泼暴雨。

不知何时,奉雨栏的手不见了,只剩轻朵独自一人轻弹着。

意境尚待些时日,但连贯的乐符和律感却是清晰地有了。她甚至身临其境了,有了一点点环佩叮当的空灵,奉雨栏宁静的眸子里多了一分欣慰的惊艳。

一曲作罢,轻朵出了点小汗,却快慰地福了福身。奉雨栏赞许地点了头,看她步履轻快地飘下了廊阶。

看着一众仙娥气鼓鼓却无处撒气的样子,轻朵扬起尖尖下巴,娇俏一笑,拉着离清和沉英便回宫用膳了。

不过,她不知道,这顿午膳想要吃进嘴里,怕是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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